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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考《古代汉语》全译文(3)

2007年01月05日    来源:   字体:   打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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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3、《子产说范宣子轻币》(题目后加)——《左传》

  范宣子为政,诸侯之币重,郑人病之。 二月,郑伯如晋,子产寓书于子西,以告宣子,曰:

  “子为晋国,四邻诸侯不闻令德,而闻重币,侨也惑之。侨闻君子长国家者,非无贿之患,而无令名之难。夫诸侯之贿,聚于公室,则诸侯贰;若吾子赖之,则晋国贰。诸侯贰,则晋国坏;晋国贰,则子之家坏。何没没也!将焉用贿?夫令名,德之舆也;德,国家之基也。有基无坏,无亦是务乎!有德则乐,乐则能久。《诗》云:‘乐只君子,邦家之基’,有令德也夫!‘上帝临女,无贰尔心’,有令名也夫!恕思以明德,则令名载而行之,是以远至迩安。毋宁使人谓子‘子实生我’,而谓子‘浚我以生’乎?象有齿以焚其身,贿也。”

  宣子说,乃轻币。

  「译文」

  范宣子(晋卿)当权,诸侯向晋国贡献的负担很沉重。郑国的人把这事看作忧患。二月,郑国国君往晋国,子产(公孙侨,字子产,郑国大夫)委托书信给子西(子西随郑伯如晋),带给范宣子,信上说:

  “您为政于晋国,四邻诸侯没听说(您的)的美德(令:善,美),却听说(向诸侯索取的)贡纳很重,我呢,对此很不理解。我听说君子掌管国家的,不是担忧没有财物,而是担忧没有好名声。说到那诸侯的财货,聚集在晋公室,那么诸侯就会离心离德;如果您的私家依赖这些财货,晋国人就会离心(当时范宣子当权,所以有可能占据诸侯的贡物,而使晋国其他贵族因不满于范氏以权谋私而怀有二心)。诸侯离心离德,晋国受到损害;晋国人离心离德,您的私家就会受到损害。为什么昏昧糊涂呢?那时如何使用贡物?说到那好名声,是载德以行的车子;德行,是国家的根基。有基础就不致毁坏,为什么不致力于此呢?(在位者)有美德就能与大家共同享乐,众人快乐就能统治长久。《诗经·大雅·大明》说:(获得拥护而)喜乐的统治者(只:句中语气词,可译为”啊“),是国家的基石,是有美德的啊!‘上帝监护着你(武王),人民就不会对你怀有二心’,是有美名的啊!用‘恕’的思想来显示美德,那么好的声誉就会载着美德传播推行,因此远方诸侯来归附,近邻诸侯能安心。难道不应该让各国人都说您‘您确实是我们的养育父母’,却要让人们说您‘您榨取我们来养肥自己’吗?大象有牙齿而使自身遭受围猎,这是因为象牙珍贵可以作为财物啊!”

  范宣子很高兴,于是减轻了诸侯的进贡。

  古代汉语》译文(上)175——284

  14、《邵公谏厉王弭谤》(题幕编者加)——《国语》

  厉王虐,国人谤王。邵公告曰:“民不堪命矣!”王怒,得卫巫,使监谤者。以告,则杀之。国人莫敢言,道路以目。

  王喜,告邵公曰:“吾能弭谤矣,乃不敢言。”邵公曰:“是障之也。防民之口,甚于防川。川壅而溃,伤人必多,民亦如之。是故为川者,决之使导;为民者,宣之使言。故天子听政,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,瞽献典,史献书,师箴,瞍赋,朦诵,百工谏,庶人传语,近臣尽规,亲戚补察,瞽、史教诲,耆、艾修之,而后王斟酌焉,是以事行而不悖。民之有口也,犹土之有山川也,财用于是乎出;犹其有原隰衍沃也,衣食于是乎生。口之宣言也,善败于是乎兴。行善而备败, 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。夫民虑之于心,而宣之于口,成而行之,胡可壅也?若壅其口,其与能几何?”

  王弗听,于是国人莫敢出言。三年,乃流王于彘。

  「译文」

  《邵公劝告厉王消除公开指责》

  周厉王(周天子,名胡)残暴,住在国都内的人公开指责厉王。邵穆公(名虎,周王的卿士)报告说:“百姓受不住您的支使命令了!”厉王发怒,寻得卫国(周代诸侯国)的巫者,让他监视批评历王的人。把谤者报告厉王,就杀掉他们。国都里没有谁敢再说话,在路上相遇,只能用目光示意(指敢怒而不敢言)。

  厉王高兴了,告诉邵公说:“我能制止谤言了,(大家)就不敢说话了。”邵公说:“这是堵塞百姓的口。堵住百姓的口(指限制言论),超过在河道上筑堤堵塞水流。河道不畅通而堤坝决口,伤害的人一定很多,百姓也象河水一样。所以治理河水的人要疏通河道,使之畅通,治理百姓的人,使百姓发泄(即让百姓表达自己的各种情绪),让他们讲话。因此天子处理政事,命令公、卿以至列士献诗,乐官(古代以盲人为乐官)献曲(指反映民心、民情的曲子),史官献书,少师(乐官的一种)献箴言(一种用于规诫的韵文),盲者朗诵诗歌,让盲人(矇:特指睁眼瞎)背诵规诫的典籍,各种手艺人进行规劝,平民百姓通过官吏将自己的意见传达到朝廷上,近臣尽心规劝,父母兄弟等弥补过失,纠察是非,乐官用乐曲,史官用典籍教导天子,元老、大臣警戒劝导天子(古代以六十老人为耆,五十为艾),然后君王对以上各种意见考虑取舍,所以政事通行而不违背情理。百姓有口,就好象土地有高山河流一样,财物因而出产;如同土地有宽广而平的地、低而潮湿的地、低而平的地、可以灌溉的地一样,衣食的资源就因而生长。口用来发表言论,国家政事的好坏因而体现。实行百姓认为好的,防止百姓认为坏的,这大概才是用来增多财物衣食的办法吧。百姓在心里考虑,用口发表考虑好的意见,考虑成熟才发表言论,怎么能堵住呢?如果堵住百姓的口,帮助你的人能有几个?”

  厉王不听,于是国都里的人再不敢讲话。三年以后,便将厉王放逐到彘地(当时的边远之地)去了。

  15、《苏秦连横约从》——《战国策》

  苏秦始将连横,说秦惠王,曰:“大王之国,西有巴、蜀、汉中之利,北有胡貉、代马之用,南有巫山、黔中之限,东有肴、函之固。田肥美,民殷富,战车万乘,奋击百万,沃野千里,蓄积饶多,地势形便,此所谓天府,天下之雄国也。以大王之贤,士民之众,车骑之用,兵法之教,可以并诸侯,吞天下,称帝而治。愿大王少留意,臣请奏其效。”

  秦王曰:“寡人闻之:毛羽不丰满者,不可以高飞;文章不成者,不可以诛罚;道德不厚者,不可以使民;政教不顺者,不可以烦大臣。今先生俨然不远千里而庭教之,愿以异日。”

  苏秦曰:“臣固疑大王之不能用也。昔者神农伐补遂,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,尧伐欢兜,舜伐三苗,禹伐共工,汤伐有夏,文王伐崇,武王伐纣,齐桓任战而霸天下,由此观之,恶有不战者乎?古者使车毂击驰,言语相结,天下为一,约从连横,兵革不藏。文士并饬,诸侯惑乱,万端俱起,不可胜理;科条既备,民多伪态;书策稠浊,百姓不足;上下相愁,民无所聊。明言章理,兵甲愈起,辩言伟服,战攻不息;繁称文辞,天下不治;舌敝耳聋,不见成功;行义约信,天下不亲。于是乃废文任武,厚养死士,缀甲厉兵,效胜于战场。夫徒处而致利,安坐而广地,虽古五帝、三王、五霸,明主贤君,常欲坐而致之,其势不能,故以战续之。宽则两军相攻,迫则杖戟相撞,然后可建大功。是故兵胜于外,义强于内;威立于上,民服于下。今欲并天下,凌万乘,诎敌国,制海内,子元元,臣诸侯,非兵不可!今之嗣主,忽于至道,皆惛于教,乱于治;迷于言,惑于语,沉于辩,溺于辞,以此论之,王固不能行也。”

  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,黑貂之裘弊,黄金百斤尽,资用乏绝,去秦而归。羸滕履屩,负书担橐,形容枯槁,面目黧黑,状有愧色。归至家,妻不下纴,嫂不为炊,父母不与言。苏秦喟然叹曰:“妻不以我为夫,嫂不以我为叔,父母不以我为子,是皆秦之罪也。”乃夜发书,陈箧数十,得太公《阴符》之谋,伏而诵之,简练以为揣摩。读书欲睡,引锥自刺其股,血流至足,曰:“安有说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锦绣,取卿相之尊者乎?”期年,揣摩成,曰:“此真可以说当世之君矣。”

  于是乃摩燕乌集阙,见说赵王于华屋之下,抵掌而谈。赵王大悦,封为武安君,受相印,革车百乘,锦锈千纯,白璧百双,黄金万镒,以随其后,约从散横,以抑强秦。故苏秦相于赵而关不通。

  当此之时,天下之大,万民之众,王侯之威,谋臣之权,皆欲决于苏秦之策。不费斗粮,未烦一兵,未战一士,未绝一弦,未折一矢,诸侯相亲,贤于兄弟。夫贤人在而天下服,一人用而天下从。故曰:“式于政,不式于勇;式于廊庙之内,不式于四境之外。”当秦之隆,黄金万镒为用,转毂连骑,炫熿于道,山东之国,从风而服,使赵大重。且夫苏秦特穷巷掘门、桑户棬枢之士耳,伏轼撙衔,横厉天下,庭说诸侯之主,杜左右之口,天下莫之伉。

  将说楚王,路过洛阳,父母闻之,清宫除道,张乐设饮,郊迎三十里。妻侧目而视,倾耳而听;嫂蛇行匍伏,四拜自跪而谢。苏秦曰:“嫂,何前倨而后卑也?”嫂曰:“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。”苏秦曰:“嗟乎!贫穷则父母不子,富贵则亲戚畏惧。人生世上,势位富贵,盖可忽乎哉!”

  「译文」

  (连横:秦国与六国中的个别国家建立联盟,打击其他国家。横:东西向为横,秦在西,六国在东,故以秦为中心的联盟叫连横。与此相反,六国联合抗秦为约从,也叫“合从”)

  苏秦起先主张连横,劝秦惠王说:“大王您的国家,在西部,占有巴、蜀、汉中物产丰饶的好处,北部有胡地产的貉(皮毛很珍贵)和代地产的良马这些可用之物,南面有巫山、黔中作为阻隔,东面有肴山、函谷关的坚固(指易守难攻)。耕田肥美,百姓富足,战车(一车四马为一乘)万辆,武士百万,千里沃野上,聚集、储藏的物资很多,地势形胜有利,这就是所谓上天的粮仓,天下强有力的国家啊。凭着大王的贤明,士民的众多,战车骑兵的作用,兵法的练习,可以兼并诸侯,独吞天下,称帝而加以治理。希望大王能对此稍许注意,我请求来陈述此事的功效(指秦国统一天下的功效)。”

  秦王回答说:“我(寡人:意为寡德之人)听说,羽毛不丰满的不能高飞上天,国家的法度不完备的不能惩治犯人,道德不重大(这里指广泛地施恩于百姓)的不能使用百姓出战,政治、教化不顺应人心的不能烦劳大臣(这里指让大臣带兵出战)。现在您郑重地从很远的地方跑来在朝廷上教导我,希望改日(再接受教导)。”

  苏秦说:“我本来就怀疑秦王不能采用连横之策。过去神农讨伐补遂,黄帝讨伐涿鹿而捉拿蚩尤,尧讨伐欢兜,舜讨伐三苗(古代少数民族部落),禹讨伐共工,商汤讨伐夏桀,周文王讨伐崇国,周武王讨伐纣王,齐桓公用战争的手段而称霸天下。由此看来,哪里有不打仗的呢?古时候使车轮相碰,往来奔驰(指各诸侯国的使臣频繁往来),用言语互相结纳(指结成联盟),天下合而为一(指要统一天下),有连横约从的情况,战争就不可避免(以上五句说明自古以来就有战争)。文士争相以巧饰的言辞游说诸侯,诸侯混乱疑惑(指不知该怎样做);各种各样的情况都出现了,无法全部治理。法令条文已经完备,百姓多虚假的行为(指百姓不堪法律条文之扰,故虚加敷衍);政令、税册繁多而混乱,百姓穷困。君臣忧愁(指为上述这种情况忧愁),百姓无所依靠;道理说得清清楚楚,战乱更加频繁;游说之士使其言雄辩,使其服华美(意为加繁活动),战争不能停止。旁征博引,使言辞华丽,天下不太平。游说之士把舌头都说破了,听其游说的人耳朵都听聋了,不见成功;诸侯国表面上实行道义,并以诚信相约束,天下人不亲近。于是放弃华丽的言辞而使用武力,以优厚的待遇供养敢于以死相从的人,缝制盔甲,磨利兵器,在战场争取胜利。(夫:句首语气词,提出话题,引起议论)什么也不做地呆着而获得好处,安然兀坐得到扩大疆土,即使上古五帝(黄帝、颛顼、帝喾、唐尧、虞舜)、三王(夏禹、商汤、周武王)、五霸(其说不一,一般指齐桓公、晋文公、秦穆公、楚庄王、宋襄公),贤明的君主,常想安坐而达到,那种形势(指上文列举的种种情况)使他们不能这样做。所以用战争的方式继续上述的种种努力。(两军)相距较远的就两支队伍相互进攻,迫近的持着武器相互冲击,然后方可建立大功。因此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胜利,在国内道义就可以加强;权利建立在上,人民驯服在下。如今想要想并吞天下,凌驾于大国之上,使敌国屈服,控制天下,使百姓成为子女,使诸侯成为臣子,非发动战争不可!现在继位之君,忽视更重要的道理,都是对于教化不明了,在治理国家上混乱;被动听的言论迷惑,沉溺于巧辩的言辞中。据以上情况判定,大王您一定不会实行(用战争手段统一天下的谋略)。”

  劝说秦王的奏折多次呈上而陈述主张不被采纳。黑貂皮衣穿破了,一百斤黄金也用完了,钱财耗尽,离开秦国返回。缠着裹腿,穿着草鞋,背着书,扛着口袋,体态憔悴,面目黑黄,神情带有惭愧脸色。回到家里,妻子不从织机上下来,嫂子不为他做饭,父母不与他说话。苏秦叹气道:“妻子不把我当丈夫,嫂子不把我当小叔子,父母不把我当儿子,这些都是我的过错啊!”就晚上拿出所藏的书,摆出几十只书箱,找到了姜太公的《阴符》的谋略,埋头诵读,选择《阴符》中适用的东西,用来揣摩世事和人主的心理。读书到想要坐着打磕睡时,就拿起锥子自己的大腿,鲜血一直流到脚跟,说:“哪里有游说君主而不能说服他,让他拿出金玉锦绣来赏赐,并使自己取得卿相之类高官的呢?”满一年,研究成功,说:“这下确实可以用来游说当今的国君了!”

  于是就走向燕乌集(宫殿名)宫殿前面两边的楼台(也指宫殿),求见并游说赵王在华丽的屋宇之下,高兴得拍起手来交谈(形容谈得融洽、投机),赵王很高兴,封苏秦为武安(赵地,今河北武安市)君,授予相印,兵车一百辆、锦绣一千束(相当于段或匹)、白璧一百对、黄金一万镒(二十两为一镒)跟在他的后面,用来联合六国,使约从离散,抑制强秦。所以苏秦在赵国为相而函谷关不通(指秦在六国合纵的压力下不敢出函谷关)。

  在这个时候,那么大的天下,那么多的百姓,王侯的威望,谋臣的权术,都取决于苏秦的计谋。不费一斗粮,不劳烦一个兵,未出战一个士兵,没拉断一根弓弦,未折断一枝箭,诸侯相互亲及,胜过兄弟。贤人在位而天下驯服,一人被用而天下顺从,所以说:“用力于政事,不用力于军事;应用于朝廷之内,不应用于国土之外。”在苏秦全盛的时候,黄金万镒给他使用,车轮滚滚,骑从相连,炫耀辉煌,崤山以东(指楚燕韩魏等国),顺着风势而服从(比喻服从迅速),使赵国大大提高了地位。再说苏秦不过是个出身寒微的人(穷巷:偏僻的里巷,指平民区。掘门:以墙洞为门。桑户:用桑树柳条编成门扇。棬枢:用弯曲的木头作门轴),伏身在车前横木上,走遍天下(这两句写苏秦富贵后出入时的盛大场面),在朝廷上劝说诸侯王,堵塞侯王身边臣子的嘴巴,天下没有哪一个能同他抗衡。

  (苏秦)将去游说楚威王,路过洛阳,父母听到消息,打扫屋子,修整道路,张罗音乐,准备酒宴,到郊外离城三十里之处迎接。妻子斜着眼睛,不敢正视,侧着耳朵(指注意听);嫂子象蛇一样爬行趴在地上,四次跪拜谢罪。苏秦问:“嫂子,为什么过去那么傲慢无礼,而现在又如此卑躬屈节呢?”嫂子回答说:“因为您(苏秦字季子)现代的地位高,而且钱财多!”苏秦叹道:“唉呀!贫穷的时候父母不把我当儿子,富贵的时候则父母兄弟等家人也畏惧。人活在世上,权势地位、荣华富贵,难道是可以忽视的吗?”

  16、 《冯谖客孟尝君》——《战国策》

  齐人有冯谖者,贫乏不能自存,使人属孟尝君,愿寄食门下。孟尝君曰:“客何好?”曰:“客无好也。”曰:“客何能?”曰:“客无能也。”孟尝君笑而受之曰:“诺。”

  左右以君贱之也,食以草具。居有顷,倚柱弹其剑,歌曰:“长铗归来乎!食无鱼。”左右以告。孟尝君曰:“食之,比门下之客。”居有顷,复弹其铗,歌曰:“长铗归来乎!出无车。”左右皆笑之,以告。孟尝君曰:“为之驾,比门下之车客。”于是乘其车,揭其剑,过其友曰:“孟尝君客我。”后有顷,复弹其剑铗,歌曰:“长铗归来乎!无以为家。”左右皆恶之,以为贪而不知足。孟尝君问:“冯公有亲乎?”对曰,“有老母。”孟尝君使人给其食用,无使乏。于是冯谖不复歌。

  后孟尝君出记,问门下诸客:“谁习计会,能为文收责于薛者乎?”冯谖署曰:“能。”孟尝君怪之,曰:“此谁也?”左右曰:“乃歌夫长铗归来者也。”孟尝君笑曰:“客果有能也,吾负之,未尝见也。”请而见之,谢曰:“文倦于事,愦于忧,而性懧愚,沉于国家之事,开罪于先生。先生不羞,乃有意欲为收责于薛乎?”冯谖曰:“愿之。”于是约车治装,载券契而行,辞曰:“责毕收,以何市而反?”孟尝君曰:“视吾家所寡有者。”

  驱而之薛,使吏召诸民当偿者,悉来合券。券遍合,起矫命以责赐诸民,因烧其券,民称万岁。

  长驱到齐,晨而求见。孟尝君怪其疾也,衣冠而见之,曰:“责毕收乎?来何疾也!”曰:“收毕矣。”“以何市而反?”冯谖曰:“君之‘视吾家所寡有者’。臣窃计,君宫中积珍宝,狗马实外厩,美人充下陈。君家所寡有者,以义耳!窃以为君市义。”孟尝君曰:“市义奈何?”曰:“今君有区区之薛,不拊爱子其民,因而贾利之。臣窃矫君命,以责赐诸民,因烧其券,民称万岁。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。”孟尝君不悦,曰:“诺,先生休矣!”

  后期年,齐王谓孟尝君曰:“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。”孟尝君就国于薛,未至百里,民扶老携幼,迎君道中。孟尝君顾谓冯谖:“先生所为文市义者,乃今日见之。”

  冯谖曰:“狡兔有三窟,仅得免其死耳;今君有一窟,未得高枕而卧也。请为君复凿二窟。”孟尝君予车五十乘,金五百斤,西游于梁,谓惠王曰:“齐放其大臣孟尝君于诸侯,诸侯先迎之者,富而兵强。”于是梁王虚上位,以故相为上将军,遣使者黄金千斤,车百乘,往聘孟尝君。冯谖先驱,诫孟尝君曰:“千金,重币也;百乘,显使也。齐其闻之矣。”梁使三反,孟尝君固辞不往也。

  齐王闻之,君臣恐惧,遣太傅赍黄金千斤、文车二驷,服剑一,封书,谢孟尝君曰:“寡人不祥,被于宗庙之祟,沉于谄谀之臣,开罪于君。寡人不足为也;愿君顾先王之宗庙,姑反国统万人乎!”冯谖诫孟尝君曰:“愿请先王之祭器,立宗庙于薛。”庙成,还报孟尝君曰:“三窟已就,君姑高枕为乐矣。”

  孟尝君为相数十年,无纤介之祸者,冯谖之计也。

  「译文」

  齐国有位名叫冯谖的人,贫穷不能养活自己,他让人嘱托孟尝君(姓田名文,齐国贵族,湣王时为相,“孟尝君”是对他的封号,素以好养士而闻名,与魏信陵君、楚春申君、赵平原君并称战国四公子)说愿意到孟尝君门下充当食客。孟尝君问:“他爱好什么?”回答说:“他没什么爱好。”又问:“他有何才干?”回答说:“他没什么才能。”孟尝君笑了笑接受他,说:“好吧。”

  手下办事的人因孟尝君认为他卑贱,(所以)给他吃粗劣的饭菜。过了不久,冯谖靠着柱子,用手指弹着他的佩剑,唱道:“长剑(铗:剑柄,这里指代剑)回去吧!(在这儿)没鱼吃。”手下的人把这事告诉了孟尝君。孟尝君说:“给他吃,照门下一般客人看待。”过了不久,冯谖又靠着柱子弹着剑,唱道:“长剑回去吧!(在这儿)没有车。”左右的人都笑他,又把这话告诉了孟尝君。孟尝君说:“给他准备车马,照门下出门可以乘车的门客对待。”于是冯谖坐着他的车子,高举宝剑,去拜访他的朋友说:“孟尝君把我作门客看待了!”后来又过了不久,冯谖又弹起他的剑,唱道:“长剑(咱们)还是回去吧!(在这儿)无法养家。”手下办事的人都厌恶他,认为这人贪心不足。孟尝君知道后就问:“冯先生有亲属吗?”回(对:多用于下对上的回答或对话)答说:“有位老母。”孟尝君就派人供应她的饮食、用度,不使她感到缺乏。于是,冯谖就不再唱了。

  后来,孟尝君拿出文告,询问他的门客:“谁通晓会计、能为我收债于薛呢?”冯谖签名说:“能。”孟尝君以此人为怪,问:“这是谁呀?”左右的人说:“就是唱那个‘长铗归来’的人。”孟尝君笑道:“这位客人果真有才能,我对不起他,还从来没有见过面呢!”立即派人请冯谖来相见,道歉说:“我被事务搞得很疲劳,心乱于忧愁;而(我)软弱无能,整天沉溺国家大事,得罪了您。您不以此事为羞耻,竟然想要替(我)往薛地收债吗?”冯谖回答道:“愿意去。”于是套车,整理行装,载上债据而动身。告辞说:“债收全部收了,用所收的债款买什么动西归来?”孟尝君说:“就看我家所缺少的东西。”

  冯谖赶车到薛去,派官吏召集百姓中该还债的人都来合验债据。债据全部合验完毕,他站起来,假传(孟尝君的)命令,把债款赐给众百姓,就烧掉那些债券,百姓高呼“万岁”。

  冯谖一直赶着车(指毫不耽搁)到达齐都临淄,早晨就求见孟尝君。孟尝君以冯谖的迅速返回为怪,穿好衣服戴好帽子见他,问:“债全都收完了吗?回怎么这么快?”冯谖说:“全都收了。”“买什么回来了?”冯谖说:“您说‘看我家缺什么’,我私下考虑您宫中充实珍宝,猎狗、骏马充实于外面的马房,美女充实于堂下陈放财物、站列婢妾的地方;您家里所缺的,是义这种东西罢了!我私自为您买了义。”孟尝君道:“怎么买义?”冯谖道:“现在您有小小的薛地,不安抚(百姓),以薛地百姓为己子,凭籍商贾之道取利于薛地的百姓。我私自假造您的命令,把债款赏赐给众百姓,顺便烧掉了契据,百姓欢呼‘万岁’。(这)就是我用来为您买义的方式啊。”孟尝君不高兴,说:“呵,先生算了吧。”

  一周年,齐湣王对孟尝君说:“我不敢让先王的臣子作我的臣子。”孟尝君(只好)前往他的封地薛去。距离薛地还有百里没到,薛地的人民扶老携幼,迎接孟尝君在半路上。孟尝君回头看着冯谖:“先生替我买义的道理,今天才见到了。”

  冯谖说:“狡猾机灵的兔子有三个洞,才能免遭死患;现在您只有一个洞,还不能把枕头垫得高高地躺着(指放松戒备)。请让我再去为您挖两个洞吧。”孟尝君应允了,就给予五十辆车子,五百斤黄金。冯谖向西去魏国(因迁都大梁,故又称梁)活动,他对魏惠王说:“齐国放逐他的大臣孟尝君到所处,哪位诸侯先迎住他,可使其国家富庶而军事强大。”于是惠王空出上位(指相位),让原来的相作了上将军,派使者(带着)黄金千斤,百辆车子,去聘请孟尝君。冯谖先赶车回去,告诫孟尝君说:“千斤黄金,很重的聘礼了;百辆车子,(这算)显贵的使臣了。齐国君臣大概听说这事了吧。”魏国的使臣往返了三次,孟尝君坚决推辞而不去。

  齐湣王听说这一消息,君臣上下十分惊恐,派遣太傅(辅佐国君的官,次于太师)携带千斤黄金、绘有文采的车子两辆(驷:配有四匹马的车子)、佩带的剑一把,封好书信,向孟尝君道歉说:“我没有福气,遭受了祖宗神灵降下的灾祸,深信于巴结迎逢的臣下,得罪了您。我不值得您来辅佐,希望您顾念齐国先王的宗庙,姑且回到国都来,治理全国的百姓吧。”冯谖告诫孟尝君道:“希望(你)向齐王请求赐予先王传下来的祭祀祖先使用的礼器,在薛地建立宗庙(古典重视宗庙,薛地有了先王的宗庙,齐王就必须加以保护,这样孟尝君的地位就更加巩固了)。”宗庙成就,冯谖回报孟尝君:“现在三个洞已经营造好,您可以高枕作乐(无后顾之忧)了。”

  孟尝君当了几十年相国,没有遭到丝毫祸患,(这都是)冯谖的计谋(所赐)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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